天地一沙鸥——《单车环岛日志》

文/张叶舟 （教育学院 09级）

我说我要离开，于是你指着大海的方向……

这是一次青春无畏的远足。一辆破旧的脚踏车，一个行囊，一张地图，一把吉他，一个长发、黝黑的少年，像极了多年以前梦里的场景。无须过多的行李，无须父母的嘱托，只是突然想要离开，便挥挥手，潇洒地上路。

从没想过，台湾的海岸线是如此的美妙。湛蓝的天，葱郁的树，波涛暗涌的大海，没有尽头的公路，还有那被我和我的单车卷起的，来自太平洋的潮湿的季风。

这是一部简单的电影，或者说是一部纪录片。只有一个主角——明相，只做了一件事——旅行，却遇见了十二段故事。与无数人或擦肩，或回眸，或相遇。每个人都在经历着自己的快乐和痛苦，明相是意外闯入的过客，只是心与心的轻轻相触，激起一弯涟漪，那些看似既定的轨道，就此悄悄改变了方向。

明相是一个听觉和语言都有障碍的大学生，独自骑单车环游台湾岛，在七天时间里，从高雄到台东到台北到花莲到彰化到知本，回到高雄，逆风而行。他只能用助听器聆听海浪声，他的脚踏车偶尔会坏掉，他的吉他断了一根弦，他怎么也弹不出美丽的音符，他从出生起就遭受流言蜚语……可是，单薄的小男孩终究会长出自己丰满的羽翼，有一种力量在他不幸的身体里暗自增长，那种精神，叫梦想； 那段旅程，叫追梦；那份毅力，叫坚持。

“清晨，金黄色的太阳在海面上闪耀，千百成群出来觅食的海鸥，为了争夺一条小鱼或几片面包屑，一起惊声呼叫互不相让，岳纳珊看了好不心烦，岳纳珊是一只海鸥的名字，她远远离开那些同伴，独自练习飞行，为了追求理想……”在八斗子长大的中年男人对着孩子们幸福地背诵起小学六年级的课文。有些苍老的中年人，回忆起年轻时的义无反顾轻狂不羁，总是带着淡淡的哀愁与无奈。其实梦想从来不因年龄而褪色，梦想一直都埋藏在每个人的心里，只是有些人，经过现实残酷地打磨，在心底已经开始退缩，开始不愿意承受追梦途中的孤独和挫折，画地为牢，苟且偷安。于是，我总是庆幸，我还可以抓住青春的尾巴，还胆敢承担冲动的责罚。那只叫岳纳珊的海鸥，不断地在我眼前浮现。它一遍遍地扑腾翅膀，它一次次地撞上礁石，它受伤，却不愿意低下冲天的头颅；它寂寞，却依旧傲然飞翔，像一个孤独的骑士，披荆斩棘，也像极了此时此刻的明相，飞奔于逆向的风里，横冲直撞。即使以天地为铺，即使被暴雨冲洗，只一句“我想单车环岛旅行”，便是坚持下来的所有理由。“有些事你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去做了。”明相对即将退休的国小老师这样说道。忽然想起王小波的话，“那一年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我也有好多奢望，于是暗暗地对自己说，要做一只叫岳纳珊的海鸥。因为，那种单纯的执着，让我心惊，让我心动。

其实初看影片名称，《单车环岛日志》，不敢相信只是七天的时间。七天很短，“XX七日游”之类的旅行社项目也只能是走马观花般地在几个地方短暂停留，更别说那些繁冗地购物安排。 七天的时间，如果没有这样大胆的计划，可能只是在学校里一如既往地学习，生活，面对同样的脸孔，面对同样的问题，缠绕着解不开的心结。如果换一种方式呢？比如，旅行。

那个决心要拍环岛电影的导演，那个哼唱四和弦练习曲的女演员；

那个要他打手势为他拍照的乘客，那个为他加油的老人；

那个觉得助听器很酷的小潮人,给他一间温暖的屋子,践行着“人生相扶不容易的”的佛语；

那个来自没有山的国家的女模特，衣衫在风中飞舞，像跳跃的精灵，即使和明相路线相反，也可以连成一个漂亮的心形；

那个要在八斗子看日出日落的中年男子，那个甜蜜吃醋的女子，诉说着他们的回忆。说给明相听，也说给自己听；

那个和学生一起毕业的老师，和他一起听海潮声，在黑夜里互相扶持，互相鼓励；

那个带着一群老太太边抗议边游玩的导游，觉得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好；

那个街边涂鸦的少年，不希望被人看破，却又觉得孤独寂寞，嘶吼着“我好害怕”；

那个虔诚的阿公，慈祥的阿妈，告诉他，是非到此止，佛号请带去。

那个失去朋友，为他补胎的独身旅人，彼此知心，却又将别离；

那个在海边唱起《太平洋的风》的民谣音乐家，那个爱好雕刻的王伯伯；

路，又长又远，一路的风景，一路的故事，一路的温暖。

七天的时间，其实也可以这样过，其实也可以遇见很多人，聆听他们的回忆，走进他们的生活，突然发现，我们拥有的是如此美好，突然发现，我们需要珍惜的，太多，太多。

“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独自的旅行，即使有人相伴，终究会各分东西。” 即使分开，那些朋友带给我们的温暖，给予我们的关怀，教会我们的道理，都让我们不断地成长、成熟，终能独自面对生活的所有不安。

七天结束了，明相回到了高雄。太平洋的风依旧在吹，自由而丰盛；海潮声依旧在响，宽厚而高远。胡德夫在傍晚的海边，静静地弹奏着那首《太平洋的风》。天边，沙鸥飞过，飘逸的执着。它们，一定练习了很久的飞翔吧。
（本文获17—19期作品评选一等奖）